记者手记：人生几十年，无论贫穷还是苍老，都要干干净净。华龙网-新重庆客户端11月25日6时讯（记者姜念月实习生李春平/文周盈/图视频林楠/主持）“老万开门哦，我来给你理发了。”一大清早，86岁的理发志愿者顾大彬提着工具箱就直奔89岁万学文的家，他说老万已经1个月没理发了，盼着他去呢。开门后，万学文在孙子的搀扶下落座在早已准备好的木凳上，从卧室到客厅这几步路他都走得吃力。看到顾学彬后，他一连说了好几遍：“谢谢，你都这么大年纪了，几十年如一，还能想到我。”顾学彬却一边“不服气”地说“我还年轻”，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给万学文理发。从健步如飞到颤颤巍巍，顾学彬有很多像万学文一般的熟客。57年来，青丝变成了银发，都是由他这一双手全权打理。谈到钱，慈眉善目的顾学彬却显得有些生气了。“做好事要什么钱，我现在的偶像都是雷锋呢，他要活着，也有80岁了。”这就是在重庆杨家坪步行街一带公益理发57年的顾学彬，不服输、不服老。认定的好事，喜欢的“偶像”，便几十年如一日的干下去，学下去。杂草束发年轻人半路出家学理发“顾师傅，有人找你哦！”伴随着一声吆喝，在九龙坡区老年活动中心，我们见到了中心服务员口中“顾师傅”，86岁的顾大彬。只见他满头银发，精神矍铄，布满皱纹却稳健的右手正拿着电动理发器给就坐眼前的老人理发。一张凳子、一个水桶、一个工具盒，就是顾大彬的“移动理发店”。“顾师傅手艺很好，这里的人都晓得。”得知我们是来采访顾大彬时，“顾客”老刘对给自己剃头的这位理发师赞不绝口，但他又不愿意称自己为顾客。“因为顾师傅给我们理发一直都不收钱，我们是受他的恩惠，怎么能算得上他的顾客？”闻言，顾大彬也只是连说“客气”，谦虚地笑着。只是，连老刘也不知道，顾大彬的这个免费“移动理发店”已经开了整整57年。就是这么一份57年的坚持，只是源于那不经意的一眼。顾大彬始终记得，年3月5日，时年28岁的他在报纸上读到了关于“向雷锋同志学习”的报道。在那个年代，助人为乐就是时髦，自诩“潮人”的顾大彬自然不能落人之下，但他又一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。也就在读完报道的当天，顾大彬接到探望农户的任务。走在山路上时，顾大彬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，只见一个身穿补丁薄衫男人走到路边，弯腰抓了一把路边的野草笨拙地把自己披散的头发绑在脑后。起身时，忽然与顾大彬的目光撞上，男人局促地笑了笑。“怎么不理个发呀？”顾大彬忍不住问。“没得钱，大家都这样的。”男人回答。这时，顾大彬才注意到，那些埋在田间劳作的男人们都是用野草束发，一些没绑的大多头发也齐耳，看上去凌乱不堪，他这个理着平头的倒变成了“异类”。走访了解后，顾大彬才知道，大部分村民都舍不得花钱理发。理发，也不是个好难的事，学得会！顾大彬计上心头，认定这就是他服务老百姓的好机会。他连夜找到离家不远的电池工厂的理发师傅，直言要学艺。理发要工具，当时一把重庆山城牌的双钳手动剃头刀需要12元，加上两把剪刀，一把梳子、一件理发巾、一瓶酒精，一套“装备”就花了近30块钱，而当时顾大彬每月只有50元的工资。一时的“心血来潮”，就花了大半个月的收入，作为妻子的曹伯珍却并未急着反对，看着眼前的一对理发用具，她只是淡淡地问了句：“值得吗?”顾大彬没有回答，带着镜子就“窝”进厕所，研究剃刀的用法。一开始，顾大彬扎野草练习，给猫狗剃毛。几天后，他把自剃成了光头，头皮上也不难发现一些剃刀造成的细小伤口。只要一有机会，他就带着剃头刀找自己熟识的朋友，尝试着给他们把头发剪短，担心给他人划出伤口，他便随身带着医用胶布，随时准备道歉。“有那么一段时间，熟人看到我就躲。”顾大彬笑着说，但他至今都感激那些把自己借给他练手的老伙计们，成全了他助人为乐的梦。时至今日，每当提起此事，顾大彬都说：“我一个人不是雷锋，我们一群人加起来才是。”街边支摊老师傅57年放不下剃刀“顾师傅，剃个光头。”不多一会儿，在顾大彬手上已经过了3位理发的老人。又稳又快是老熟人们对顾大彬手艺的评价，但人们对他还有个印象：暖心。在基本能控制剃头刀后，顾大彬一有空就背上帆布包，去农村挨家挨户地问：“朋友，需要剪头发嘛，免费的，不收钱。”一开始村民不相信，但次数多了，总算有人抱着试试的心态成了顾大彬的“客人”。渐渐地，村民们开始主动找顾大彬理发，有时候还会送上一些自家种的果子和蔬菜，表达感谢。就这样，顾大彬一干就是二十多年。大抵是这段温暖的经历，让顾大彬再也放不下手中的“剃刀”。年，顾大彬在九龙坡区杨家坪步行街附近定居。下班后和周末空闲时间，他都走街串巷，给有需要的困难群体理发。年冬的一天，忽然下起了大雨，顾大彬赶紧将简易的工具收拾好准备回家。在经过杨家坪步行街附近时，忽然看见路边站着一个胡子拉碴，衣衫褴褛的流浪汉。他猜不出流浪汉的年龄，但对方用野草胡乱绑着的头发却像是一记“重拳”打在了顾大彬的心上。昔日那些在田间劳作的人们浮上心头。不顾唐突，顾大彬撑着伞就走到流浪汉身边，牵着他就到街边买了两个馒头，又找了一处屋檐就地支起了移动“理发店”，把正在啃馒头的流浪汉按在了折叠椅上。肥皂洗脸、刮胡子、剃头……顾大彬一言不发地为流浪汉梳洗，对方也始终沉默着，直到看见镜子里整洁的面孔后，流浪汉突然像梦呓一般地说：“我没钱，我没钱……”“不用钱，以后你也可以在这附近找我理发，平时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。”顾大彬连声道。此后的一段时间，流浪汉都会不时找到顾大彬，有时指着自己的头发，有时也会找他要点馒头吃，只是顾大彬从来都问不出他的姓名。考虑再三，顾大彬联系上九龙坡区临时救助站，协助他们找到了流浪汉。半个月后，顾大彬接到了救助站社工的电话，告诉他流浪汉的家人已经找到，并且已经把他安全接回了家。“好，那就好。”顾大彬说，接到消息，他高兴了一整天。虽然，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位流浪汉的姓名，但他相信，流浪汉再也不必过用杂草束发的生活了。养老院理发一生就要干干净净“值得吗？”当再次聊起57年前妻子的疑问，顾大彬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值。”退休后的顾大彬彻底实现了“时间自由”，每周一、四和周末的清晨7点半，他都会出现在杨家坪步行街，环卫工人、棒棒军、小商小贩……为所有需要理发的路人免费服务。每周三，他还会准时到九龙坡区活动中心为老人们修面理发。然而，让顾大彬感觉最“值”的，还是在养老院公益服务的那些年。刚退休时，顾大彬总是背着那个他28岁时专门买来装理发工具的军绿色帆布包和铝制工具盒，提着一个粉红色的塑料水桶，有空就一头扎进了“藏”在重庆市大街小巷的养老院。十二三年前的一个夏天，在沙坪坝平顶山上的一个福利所。顾大彬像往常一样上午为行动可以自理的老人服务，下午则开始为无法下床的老人“上门服务”。那位老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顾大彬的面前，浓密的黑色长发铺散在床上。老人已经无法站起来了，满脸皱纹与她浓密乌黑的头发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。“是假的。”老人像是看出了顾大彬的疑惑，慢吞吞地说，并伸手想拿下假发却失败了。顾大彬立刻上前替老人摘下头发，一颗皮肤松弛，瘦骨嶙峋的光头随即出现。老人立刻拿起一张毛巾搭在头上，像是想盖住什么。“她想把头发剪短。”站在一旁的护工说，老人患癌后化疗，头发全掉光了，儿女说母亲年轻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头秀发，于是只能订做了一顶假发。奈何天气炎热，老人又无法接受没有头发，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假发剪短。那次，顾大彬剪得很忐忑，他生怕没有剪好让老人不满意。但当老人重新戴上假发后，顾大彬却看到了那双苍老眼睛里闪烁的喜悦和感激。“人生几十年，无论贫穷还是苍老，都要干干净净，都可以有爱美之心。我的价值，就是守护人们的这颗心，维护这份干净。”顾大彬一边说着，一边结束了在九龙坡区活动中心的公益理发服务。下周的这个时候，他又会提着自己的工具准时赶来上工。“老顾，你都86岁了，还要理到撒子时候？”采访结束时，活动中心的老刘好奇地笑着问，顾大彬想了想，冲着那群老伙计回答：“理到剪不动了为止。”谁让我的偶像是“雷锋”呢？走出活动中心后，顾大彬悄声对我们说：“论追星，我可是最‘铁杆’的‘雷锋粉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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